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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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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六十七

那演旦角的姑娘古怪探頭又匆匆縮回脖子,她正要轉身,可背對著杜明昭就猛然躬身咳嗽。

施盈盈撇下杜明昭就道:“我去將她帶來醫館。”

杜明昭則先回了泰平堂。

在她走開的這一個時辰之中,來排隊購置貨餘下寥寥無幾,杜明昭便問何掌櫃要來賬冊,過目近日的進賬。

玉肌膏和阿膠糕在溪川縣賣的極好,尤其是阿膠糕屬入口的吃食,不光是官家,連尋常人家都會買上一盒品嘗。

杜明昭清點了出入賬,去除成本還有藥房雇人的支出,凈賺能有個六十兩。

再加上玉肌膏和看診所賺,醫館如今積下的餘錢為一百八十兩。

杜明昭就將今日施夫人墊付的診金二十兩與謝承暄給的五百文錢遞給何掌櫃,“掌櫃的,待數過二百兩,你便換作一百兩的銀票。”

上百兩的銀子不便帶,銀票隨身攜帶出行便利。

何掌櫃應了好:“是。”

“明昭。”

那廂施盈盈翩然入了醫館,她身後還帶著蒙面的秦曉如,她喊杜明昭道:“人我給你領來了。”

“小、小杜大夫,咳咳咳……”秦曉如似想說什麽,可咳嗽令她不得繼續。

她捂住嘴猛咳好幾聲,收回手時杜明昭眼尖發覺她手心染著不少血。

這病是得多重了?

杜明昭瞥眼縮著腦袋的秦曉如,點道:“去側屋吧。”

秦曉如沒動,只是搖頭道:“小杜大夫,我來只是想問問你,泰平堂可賣消疤的藥膏?”

“我總得看過你是因何起疤再來對癥下藥。”

杜明昭看出秦曉如有話未談,她輕聲笑道:“在堂內不便多言,去側屋說吧。”

秦曉如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與杜明昭走了。

杜明昭選的最把頭的那一間屋子。

在秦曉如入內後,施盈盈在屋門邊要跨不跨的,只是問杜明昭,“我好在旁看你診脈嗎?”

“你若是願意可以待著,只是……”杜明昭說著,餘光瞥見秦曉如不安的神色,她覆而又道:“只是這診病沒有你想的那樣有意思,盈盈你還是不要進屋了。”

這還是杜明昭第一回 改口叫她“盈盈”,施盈盈那張芙蓉面蕩開笑容,在門前應了個好。

施盈盈守在門口,遠遠瞧看。

杜明昭去洗了一把手,擦幹凈後在秦曉如對面坐下。

“小杜大夫,我戴著這個是不願嚇著你。”

秦曉如掀開了裹著臉的布巾,霎時間屋內響起一陣抽氣聲。

是施盈盈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倒吸涼氣。

秦曉如姣好的面容生著好幾團暗色潰爛,有一大塊最重的位於她的右臉,小的幾塊分別落在眼邊、額頭、鼻梁還有下巴處。

整張臉如同毀了容。

“前些時候身上便覺著奇癢,而後這些個暗跡便在身上長出。”秦曉如稍撩起衣袖,連她的手臂也生出了潰爛。

那雪白如玉藕的手臂因潰爛令人難以直視。

施盈盈只是遠觀,芙蓉面都蒼白失了血色。

她還是個小姑娘,哪裏見過秦曉如身經的這些事,杜明昭當即扭頭與施盈盈道:“盈盈你先回府吧,記得將門帶上。”

施盈盈狠狠點頭,頭也不回地跑了。

杜明昭起身去找了一塊幹凈的帕子,她擱在秦曉如的皓腕之上,探脈。

秦曉如一雙柳葉眉有幾分哀戚之色,“小杜大夫,咳咳咳,您不必為我診脈我亦能猜到我染的是何病。”

杜明昭沒作聲,默默收手。

而後她又去洗了三遍的手,還用皂角挫擦了一番。

對杜明昭的這番舉動,秦曉如沒覺得有被冒犯到。

“你得的是花_柳病。”杜明昭吐出這句話。

花_柳病又是性_病,秦曉如染的是梅毒,因而肌膚會生出潰爛。這種病是會以唾液傳染給他人,因此杜明昭支開施盈盈,未免她有一分可能染病。

在秦曉如咳嗽時,杜明昭亦是躲開著的。

秦曉如生了一張尤其漂亮的臉,桃腮粉面,若臉上無潰爛,她真是一位賽天仙的美人。

可以說她是杜明昭來到古代之後,所見過樣貌最為出眾的女子。

“我早已清楚我染了花柳,我只是沒料到,我會是因他而得。”秦曉如笑著,她沒有落淚,可是那雙墨瞳比哭泣之時還要淒涼。

“是他人傳給你的?”杜明昭蹙起秀眉。

然秦曉如誤解了杜明昭的意思,她自嘲笑道:“小杜大夫,我心知你一定想著我只是一介戲子,身子比草還低_賤,早該是破_鞋一雙,可我發誓,染這病絕非我所願。”

“唉,我不是那個意思。”杜明昭光是聽秦曉如說,她心境都十分覆雜,“我是在想可是生了花_柳病的人將這病染給了你。”

秦曉如為桃園戲子,身價低微,這些杜明昭都知道。

古代時候的戲子沒比青_樓女子好上多少,杜明昭耳聞有些官家的招戲子入府美名其曰是唱戲,實則在下了戲臺子之後,便將裏頭的角兒招進房中尋歡作樂,可比上青樓的名聲會好聽的多。

“我清楚我為旦角無從抉擇,可在我遇到了他後,我一直在努力茍活,我期望他能守諾,將我從那沼澤之地帶離。”

秦曉如因杜明昭的話濕潤了眼眶,她不敢哭,臉上的潰爛會發疼,“我以為他乃我的良人,誰知他竟比豺狼還要兇惡,他到底是騙了我……”

話畢,秦曉如用布巾捂嘴,咳了一口血。

杜明昭和秦曉如保持著安全距離,她問:“你如今還要去各府上唱戲嗎?”

“沒有,我這副模樣哪還敢上臺?”

秦曉如已作別了謀生的路子,她要的不多,期望很小,“小杜大夫,我問你討藥膏便是想減輕幾分痛楚,你看見了,我這潰爛起的極快,這才十幾日便已在身上長出,而我每日每夜都承著痛苦,便是死都沒這樣的難受。”

“我會給你開藥來醫治你這病。”

秦曉如楞住,“我這病還能治?”

“我可以緩解你的病情。”

杜明昭有法子抑制秦曉如身上潰爛的擴散,但前提是,秦曉如當真沒有沈淪於糜_爛的日子。

有了花_柳病的人,最怕便是自暴自棄,還有意隱瞞他人,迫害更多受害者。

傳給秦曉如的男人不知是誰,若秦曉如所言真實,那男子真不是個東西。

杜明昭眼中冷色劃過,後改為溫煦,“你且記住,回去後家中所用的各樣物什你都要清洗,衣裳用過一回便要去洗,而你,哪裏都不要再去了,待在家中吃藥休養。你這身病會傳給旁人,盡量不要與人再接觸。”

秦曉如聞言又嚴嚴實實將自己包起,“小杜大夫你安心,我既然知道旁人會因我而染病,我就更不會再見男女,不論是誰。”

杜明昭給秦曉如開了兩種藥。

一樣是外敷,以蜜煎甘草末塗抹於潰爛,來治毒氣。

而內調的所用藥材就比尋常病癥要重幾分,杜明昭開了二兩樸硝、一兩全蠍、一兩浙貝母、五錢炮山甲、四兩野大黃還有三十條蜈蚣制成清血敗毒丸。

中途杜明昭讓秦曉如在側屋等候,她自己去拿藥材裝包。

秦曉如有花柳,還是不要隨意走動。

杜明昭一次為秦曉如備下幾大包的藥材,折回後與秦曉如道:“這裏還分有小包,你一日煎熬一回便好,能吃上一個月,可少來醫館幾回。”

“多謝小杜大夫。”

秦曉如從荷包裏摸出三兩銀子,放置於桌上又道:“診金我留在這裏,小杜大夫洗過再拿。”

杜明昭卻問:“你手頭可還緊?”

秦曉如一個弱女子孤苦無依又患得花柳,要是她日子太過清苦難熬,杜明昭就打算少要她些診金。

如今她不缺這一兩二兩的。

秦曉如眼彎了一剎,雖有布巾擋臉,可杜明昭仍是能看出她那道極柔美的笑意,她說:“我自小在桃園長大,這還是第一回 有人真心實意地關系我這個人……而非另有所圖。”

杜明昭竟一時哽塞。

“平日去各家唱戲多有打賞,我手頭還留著些錢。”

秦曉如起身重重一拜,“三兩我還嫌給的少,是小杜大夫太過心善,多謝您,讓我有史覺著我是個活著的人。”

她沒再多留,提起杜明昭給藥包系的繩子便離去。

杜明昭靜望秦曉如的背影消失。

說憐憫也好,說做旁觀者所見的覆雜也罷,對秦曉如,她沈沈嘆了一口氣。

杜明昭用布帕裹住秦曉如留下的銀子,丟入沸水浸泡。

而她自己也去重端一盆新水,仔細洗過帕子,將屋裏秦曉如沾過的桌椅都擦拭而過,最後才凈帕洗手。

杜明昭在側屋忙了足有一刻鐘,待都清理過,她擰幹帕子搭在盆邊晾著。

側身站起時,宋杞和出現在門邊,他剛巧在杜明昭眼前擡手。

這側屋的屋門沒閉合。

杜明昭端詳他一眼,問:“你來做何?”

宋杞和答非所問,倒是看出杜明昭的不耐煩,“你不是坐診嗎,怎麽心緒不佳?”

“世間薄情郎、負心漢尤多,騙了人姑娘的心還不肯放過人家的身子。”

杜明昭杏眸眼尾都沾染了火氣,“我最恨端著一派虛情假意,事後叫人賠上性命之憂的男人了。”

“是的,這世間有許多薄情郎,花前月下甜言蜜語,轉身一去口蜜腹劍。”

杜明昭的杏眸凝視他,她在說:你亦是男子。

宋杞和回:“我與那等不同。”

杜明昭哼道:“在我眼裏,你們為一般。”

宋杞和微頓住桃花眼,他道:“昭昭,我何其無辜?”

他又不是那些男人的之一。

“那你說,你若有移情她人,可會納其入府,坐享齊人之福?”杜明昭念念有詞,“這世道待女子多刻薄,你們男子到是受寬待,女人需三從四德,而男子卻可納妾,可一個人的心真能塞下好幾人嗎?我覺著真心只有一顆。“

宋杞和含笑寵溺,他比她以為的還要了解她,怎會不知她郁結所在,“昭昭是想你中意之人心裏僅有你一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杜明昭冷睨他:“這念頭很可笑嗎?”

“那倒不是。”

“我多少有些離經叛道。”杜明昭的思想肯定與古人不同,尤其是戀愛觀,“我的相公自然要忠於我一人,不若,我便要簽和離書,總歸我有銀子,爹娘也不會對我置之不理。”

在這事上,杜明昭一向霸道,她不可能與任何人分享自己的愛人。

她的男人要管不住第三只腿,那日子她也不用過下去了。

她好吃好喝獨自過後半輩子豈不更香。

“昭昭,看不出你妒火比常人更甚。”

杜明昭回看他,杏眸多了幾分強勢。

宋杞和瞇起桃花眼,眸底燃起火光。

霸道妒火旺才好,越是看他緊,越是愛他至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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